京師官場流傳著一個(gè)段子，說外任官與京職官相遇，外任官曰：‘我愛京官有牙牌?！┕賲s道：‘我更愛外官有排衙?！?br/>
    排衙又叫‘小上朝’?；实劾蟽涸诰┏墙痂幍钌洗笊h太爺們則在地方縣衙里小上朝。雖然是典型的蒼蠅腦袋蚊子頭、螺螄殼里做道場，但禮儀和制度不可廢。每日卯時(shí)，縣衙梆發(fā)炮響，縣丞、主簿、訓(xùn)導(dǎo)、教諭、典史、巡檢、驛丞、稅監(jiān)……這些頭戴烏紗的芝麻綠豆官，還有六房司吏、典吏、三班首領(lǐng)這些身穿黑衫的胥吏，全都在二堂分班肅立。

    待到二梆敲過，堂鼓擊響，長隨出來高唱一聲：‘縣尊升堂了！’

    知縣大人才端著方步，從‘海水朝日’的屏風(fēng)后轉(zhuǎn)出，在大案后坐定。

    一眾官吏齊齊拜見，高唱道：“拜見堂尊！”

    然后知縣叫免禮，請一眾佐貳雜官就坐。一眾胥吏沒資格坐，只能站著聽大老爺講話。

    縣老爺在上面講，眾官吏卻眼觀鼻，鼻觀心，心神渙散……只盼著趕緊結(jié)束，好各回各衙，再拿自己的屬吏擺威風(fēng)。

    這種縣里的衙參，也跟國家大朝一樣，只是個(gè)儀式而已。正經(jīng)的公務(wù)，有案牘往來，有單獨(dú)面議，只有形成決議，才會在這里公布而已。

    可能不少官迷，對排衙百試不厭，但富陽知縣魏源，今年只有二十九歲，正是意氣風(fēng)發(fā)、銳意進(jìn)取的年紀(jì)，對這種暮氣沉沉的儀式很是不耐。他一看到堂下那些貌似恭謹(jǐn)、實(shí)則各懷鬼胎的臉，就恨不得把他們統(tǒng)統(tǒng)打板子！

    可惜也只能想想罷了……

    寒暄之后說幾句套話，魏知縣便問眾官吏，可有事奏來？

    見眾人都不說話，他便微微頷首，長隨馬上唱道：“退堂！”

    眾官吏趕緊起身拱手：“送堂尊?！?br/>
    魏知縣朝眾人拱拱手，便轉(zhuǎn)到屏風(fēng)后，回到自己的簽押房。

    又一名長隨為他更衣，然后端上茶點(diǎn)，魏知縣用了兩塊點(diǎn)心，感到心情不那么灰惡了，才問道：“誰在外面？”

    長隨稟道：“是胡捕頭?！?br/>
    “讓他進(jìn)來吧。”魏知縣對胡不留這個(gè)人，印象還是不錯(cuò)的，至少對自己交代的事，還算兢兢業(yè)業(yè)。

    胡不留進(jìn)來后，深深一揖道：“拜見堂尊?！?br/>
    “有什么事？”魏知縣面沉似水道，作為一縣之長，他不能讓人看出自己的好惡。

    “卑職有要事稟報(bào)?！焙涣舻吐暤馈?br/>
    “你先下去?！蔽褐h一揮手，長隨便退出簽押房，將門掩上。

    “說吧?！蔽褐h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胡不留便湊到近前，小聲道：“縣尊可記得，你上任之前，那個(gè)傷人案么？就是原先縣里的刑書王興業(yè)的兒子，被人打成了活死人那個(gè)。”

    “嗯?！蔽褐h這才想起來。因?yàn)槭撬先吻暗陌缸?，且傷者?yīng)該是因?yàn)橘€博糾紛受傷，不算什么良民，是以只是例行公事的查問一番，便不了了之了。

    “那受傷的王賢，如今醒過來了?！焙涣糨p聲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