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川異域,共享一輪月,夜色各不同。
嶺南的夜幕是灰藍的,云是白的,清透高遠,不似北方放眼望去四野烏沉,厚重壓抑。
酒喝多了,腦袋就有些不受控制。也許是內(nèi)心孤悶久了,抑或是是出于信任,溫在恒的話就像旁邊隨意歪倒的壺中的殘酒,順著瓦槽往下流淌。
“距離遠怕什么?她可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,要是我……要是我就去查探清楚,她若過得好就算了,若過得不好就將她帶走,安置在身邊照應著,她想做什么就讓她去做,活得舒心自在不好嗎?你是不是擔心她哪怕過得不好,也死心塌地的跟著那個男人?是,女人犯起傻,真是讓人……頭疼?!彼嗳恍χ鴵u搖頭,無可奈何,“你一心為她好,為她各種籌劃,可她……不一定在乎。逼急了,翻臉不認人,同你一刀兩斷也是做的出來的?!闭f到這,他沉默了片刻,復問冷巍,“你的表妹,她個性如何?”
“打小就天不怕地不怕,唯獨怕她阿娘一些?!崩湮〉哪X海里一些模糊的記憶浮現(xiàn)出來,小小的人兒,撒著小短腿跑得倒飛快,邊跑邊招惹她阿娘,奶聲奶氣的喊著你來打我呀你來打我呀,冷巍笑了笑,“她被養(yǎng)父母教育得很好,衣食無憂的長大了,是個善良單純的孩子,很懂得為他人著想,寧肯委屈自己也不想給人添麻煩?!?br/>
溫在恒的神思有些飄忽,感覺冷巍所說之人同他所念之人竟如此相像,可再像也不會是她?。∫膊恢F(xiàn)在如何了?眼下這個時節(jié),瓜州應是冰天雪地的,她自幼在洛陽長大,可適應得了那邊的酷寒?溫在恒揉了揉脹痛的額頭,都說借酒消愁,可酒都喝完了,愁卻絲毫未消。
實在是放心不下,又怕自己庸人自擾。
冷巍輕踩屋脊穩(wěn)穩(wěn)走了過來,他道:“將軍,屬下有一言,不知當不當講?”
溫在恒抬頭看他,略感詫異,道:“教頭直講便是?!?br/>
“將軍既掛念著苑娘子的安危,為何不查探清楚?若她在西北一切安好,將軍也放心了不是?”
聞言,溫在恒的心猛地顫了顫,神色凝住,讓他直講他倒是一點彎兒都不會拐的!
“如何能查探清楚?”
“最好是能同苑娘子見上一面,即便只能說上三言兩語,見到了人,留心觀察,也能知個大概?!崩湮〉?。
溫在恒看著他,原有些迷離黯淡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熠熠生輝,“教頭是不是想好了辦法?”
“苑娘子父母的骨灰還在洛陽。當時將軍人在長安,命屬下回到洛陽想辦法將苑娘子父母的遺體裝棺落葬。那關押之地地偏人稀,屋舍焚毀嚴重,成了一片焦黑廢墟,人也燒沒了,只剩骨灰。屬下將骨灰裝壇,寄放在慈恩寺。苑娘子未曾見父母最后一面,心中難免缺憾,照理咱們也應該將她父母的骨灰送還,這是人之常情?!?br/>
冷巍這么一說,溫在恒便全然懂了,只是心中仍有諸多顧慮:“辦法確實不錯,就是她……身為妾室,難免被人拿捏,身不由己。如何保證一定能見到她?”
“苑娘子身邊有個叫知雨的小婢女,還算機靈。見她應是不難,由她代為傳話,安排在合適的時候約見苑娘子,當面將骨灰轉(zhuǎn)交?!?br/>
溫在恒蹙著眉頭想了想,覺得辦法可行,對她應是沒什么害處,想到這,他叮囑冷?。骸扒心崞鹞?。”
冷巍怔了怔,點頭道:“屬下明白。”
泉州,刺桐港。
港口船舶無數(shù),商人云集,雜貨山積。一艘巨船停泊在港灣里,在這喧囂聲里靜等著主人的到來。
馬車緩緩停下,車夫放好了木凳,箱門打開,一位美艷女子提著裙角娉娉裊裊的走下來,望了望左右,回身伸出纖纖素手,扶著下車的男子,細聲提醒道:“主人慢些?!?br/>
男子瘦高,眉目疏朗,面色竟比那女子還要白上兩分。女子為他攏了攏披風,指著巨船,笑道:“這船看著就結(jié)實,再大的風浪想必也能抗住。據(jù)說還裝了火器,這樣也不怕海賊了!”
男子咳嗽了下,道:“閉上你的烏鴉嘴?!?br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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