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著那抹清瘦的身影踉踉蹌蹌的消失在園門外,柴峻愴然清醒。冰雨淋濕了他的發(fā),他的衣衫,亦澆滅了他藏在懷里小心呵護了許久的一盞孤燈。
雨珠墜落在地,碎了,消失了,他感到了絕望。
寒氣侵體。
柴峻扭頭看著梓穎,盯著她那雙會勾人的眼睛,問道:“誰指使你的?”
梓穎愣了愣,被他盯得心里發(fā)毛,身體不由的往后退縮。他一動不動的等著她的回答,眸色陰暗,嘴唇緊抿,像一頭被激怒的狼。這一瞬,梓穎似乎從虛幻的美夢中陡然清醒了過來,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。
她在云端編織了一個夢,夢里以為自己得到了男主人的嘉獎和喜愛,不用再唯唯諾諾,奴顏婢膝,可以稍稍釋放自己的脾性,可以為自己多爭取一點。當她聽到男主人為了安撫苑氏,竟說她什么都不是時,她也不知從哪里涌出了一腔子冒著酸氣的膽量,她沖了出去,她故意喊出了那兩個令她寤寐求之又不可昭之的字——夫君。她就是想看看在這場她一手制造的沖突里,她究竟有多少分量,她想證明在這座華貴的府邸里,在男主人的心里,究竟有沒有她的一席之地。
她睜著無辜的眼睛,衣衫單薄,冷得她抱著手臂瑟瑟發(fā)抖,模樣煞是可憐??墒悄兄魅藚s顯然失了耐性,這個她稱之為夫君的男人,他用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,將她拎起來,一字一頓的又問她,是誰指使她的。
她搖頭,沒有人指使她,是她在做夢。淚水混著雨水,嘩嘩往下掉,她喘不上氣,臉憋得紫紅,男主人松了手。他居高臨下,睥睨著癱倒在泥水里的她,讓人喊來了他的正室夫人。
夫人矢口否認,說完全不知情,還質(zhì)問為何要冤枉她,暴怒的男主人當著滿園子下人的面,狠狠扇了夫人一耳光,直打得她嘴角流血。
昏過去之前,梓穎望著挨打的夫人,心想原來她和她才是一樣的??!她這回玩大了,恐怕是沒救了,她的眼前一片漆黑。
拂曉時分,瀟瀟雨歇。
蕭如詩紅腫著雙眼,看著銅鏡中被打的那半邊臉,打得可真狠吶,回想起那一刻,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打哆嗦。她恨極了,抓起發(fā)簪,胡亂的扎刺,恨不得將那兩個惹是生非的賤人扎成蜂窩。
這回,她是真的不知情。巴掌挨在臉上時,她整個人還是懵的,還不清楚柴峻為何要冤枉她。
待蕭如詩發(fā)泄完,陳嬤嬤一邊好言安撫,一邊從她手里拿走了簪子??h主是她看著長大的,何曾受過那般屈辱?可嫁到柴家,貴為縣主又如何,柴少主還不是想打就打了?
陳大嬤嬤疾步走了進來,看了眼傾覆的妝臺,神色更加凝重。
“縣主消消火,再氣壞了自個,忒不值當!”陳大嬤嬤道,“這個時候,想必去寺里送信的人也該到了,等主母歸來,定會為咱們做主的!”
“那梓穎真是條賤命,隨便給她點恩寵,她的尾巴就翹上天了!虧她想得出做得出來!不知羞恥的浪蹄子!自己作死把縣主也給連累了!”陳嬤嬤罵道。
說到這,陳大嬤嬤嘆了口氣,憂心忡忡的說道:“梓穎現(xiàn)下被關(guān)在柴房,少主還沒發(fā)話要如何處置。她是個沒有孝心的賤骨頭,我怕她為了自保胡言亂語,對縣主不利。且她在王府時名聲就不大好,慣愛同人眉來眼去的,眼見她失寵,那些嫉恨她的人保不準會把她的腌臜事抖露出來,傳到少主耳朵里可不得了!”
蕭如詩呆了呆,喃喃道:“我真是后悔用了她,傷敵一千,自損八百?!彼?,冷冷一笑,“他出手打我,不僅是發(fā)泄怒火那么簡單,前線戰(zhàn)況雖還膠著,但柴家軍最困難的時候已經(jīng)過去了,我對他而言,用處不大了??蛇@天下終究是蕭家的,妄圖改天換地,就是逆賊,罪大惡極,人人得而誅之,他們還沒那個底氣,他們只能擁立我父親。所以他奈何不了我的,況且他母親也姓蕭,一個日日吃齋念佛卻把血統(tǒng)、尊卑看得比命還重的人,呵呵,他能奈我何?只要他母親活著一日,只要我在一日,芳緒園那個賤人就絕無出頭之日!”
蕭如詩扶著陳嬤嬤的手臂站起來,渙散的眸光聚焦在陳大嬤嬤臉上,她道:“不用等他處置了,將梓穎毀了容貌遠遠發(fā)賣了便是,給她錦衣玉食的機會她不珍惜,那就讓她嘗嘗世間的苦。至于府里的下人,傳令下去,讓他們一個個管好自己的嘴,誰敢多說半句,我就撕叉他的嘴!”
柴峻從管家口中得知了蕭如詩對梓穎的處置,他沒說什么,他之所以拖著沒處置只因他頭痛欲裂,懶得去想。原本就是她安排的人,她想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吧,只要別又來他這兒惺惺作態(tài)就好。
他扶著額頭,余光掃見阿吉跟在周毓身后揪著衣角慢吞吞的走了進來,他強打起精神,問道:“如何了?她還生氣嗎?”
阿吉看了看周毓,微微噘著嘴,比劃了一通。柴峻把視線轉(zhuǎn)向周毓,周毓頓了頓,道:“小夫人給了彩墨、知雨每人一筆錢,讓她們走,離開瓜州。”
柴峻腦仁一抽,疼得緊閉雙眼,皺緊了眉頭。這可如何是好?他揉搓著腦門,悶聲道:“離開瓜州能去哪兒?能去哪兒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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