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).
“再過半個月,就到收麥子的時候了。”
車窗外是一望無際的金黃麥浪,遠遠可見五六個裹著頭巾的農婦挎著籃子背著娃兒走在田壟上,她們有說有笑,臉上都洋溢著豐收的喜悅。田間樹蔭下,三個干癟黑瘦的老叟赤腳席地而坐,呆望著官道上飛馳而過的車馬長隊。
“公主也知收麥?”名叫知雨的小婢女有點驚訝,眼前這位嬌嫩得像花一樣的女郎貴為天家公主,竟也識得五谷?她話音剛落,對面叫彩墨的婢女淡淡瞅了她一眼,她心里咯噔一下,才意識到方才一時嘴快。而公主從出宮到現(xiàn)在一整天了不吃不喝也不笑,若非為了透氣把車簾撩起,她想必會一直悶坐下去,連頭都不會轉一下。
知雨忐忑不安,卻見公主仍望著窗外輕聲道:“田家少閑月,五月人倍忙。夜來南風起,小麥覆隴黃。我幼時背過白樂天的這首詩……”
那首詩很長,五歲的她能從頭背到尾,中間不停頓的。
知雨和彩墨對視一眼,彩墨輕聲試探著問:“公主,你要喝點水嗎?”
“現(xiàn)在走到哪兒了?”溫樂公主問道。
“剛過新安,聽前頭車夫說今個在澠池歇宿,路程還未走一半,這都過了晌午,估摸趕到澠池要黑了。天熱,公主穿得又多,喝點水吧,莫要中暑了?!辈誓蛑茸有⌒囊硪淼貏竦?。
溫樂公主垂眸看著身上那里外幾層的嫁衣,微微蹙眉,若非這兩個小宮女輪流給她打扇,她早就熱暈過去了吧。后背已濕了一片,貼在身上黏乎乎的,難受得很,她嘆了口氣,道:“先為我更衣吧?!?br/>
“這……公主,請恕婢子們不懂規(guī)矩,途中更衣可要先停車請胡尚宮拿個主意?”彩墨的額頭出了一層細密的汗,對面的知雨更是大氣不敢出。她們都聽說過這位金枝玉葉的壞脾氣,一句話說錯能立刻要人命的那種。
胡尚宮是溫樂公主的奶嬤嬤,地位尊崇,但因是寡婦,為了避晦,不能一同乘坐公主的婚車。
溫樂公主眉頭深蹙,有氣無力道:“算了,麻煩?!彼齽邮炙闪怂裳鼛?,將衣襟扯開了些,拿起放在腿上的團扇自個扇了起來。
知雨倒了杯涼茶奉上,溫樂公主喝過之后,頭斜靠著車壁,闔上眼小憩。知雨和彩墨悄悄松了口氣,一左一右為她打著扇子。
車隊最前面,身著明光軟鎧,手提雪纓長槍的郎將李申打馬趕上柴峻,稟道:“少主,后頭的傳話說公主晌午并未進食,連口水都沒喝,這大熱天的……你要不要去看看?”
柴峻扯起一邊嘴角“哼”了聲,冷笑道:“一頓飯而已,大驚小怪。三歲小兒餓了自會吃,渴了自會喝,她不吃不喝就是還不餓不渴。何況人家有舅舅奶嬤嬤跟著,身邊還有婢女伺候著,用得著我去操那份閑心?”
“莫不是嫌俺們的伙食不好?”滿臉絡腮胡的參軍王五奎嚷道,他在家行五,熟悉的人都喊他“老五”,負責隊伍的糧草供給,“晌午咱就歇了半個時辰不到,根本不夠壘灶做飯的,給公主的是細軟糕點、奶漿還有瓜果,都已經(jīng)是最好的了!少主還跟俺們一樣啃干餅子就涼水呢!”
跟在柴峻后面的青衫道長諸葛子獲捋著胡須笑而不語。
“日頭已經(jīng)偏西了,路程才走了一半,再不加緊趕路,非得摸黑到澠池了?!北持咸磸澒膮④姀姴ú[眼望著日頭說道。
“傳令下去,快馬加鞭,務必在天黑前趕到澠池驛館?!辈窬ゎ^對李申說道。
李申得了令,也不好再說什么,掉轉馬頭,揚聲傳令。隊伍中部的傳令兵揮舞旗幟又將命令傳到后方。一時間,馬蹄噠噠,車輪滾滾,官道上塵土飛揚。
正閉眼小憩的溫樂公主被晃醒了,睜開眼,見知雨和彩墨在忙著關窗。
“公主,前頭方才傳令下來,要加緊趕路了,你坐穩(wěn)扶好。”彩墨左右晃著,一手抓著座椅,一手伸向溫樂公主,護在她旁邊。
奉車都尉盛煦然揮手驅散塵土,從衣襟里掏出一條長絲巾蒙住半張臉,然后打馬繞到車隊另一邊,趕上溫在恒,道:“大哥,他們這么趕路,完不顧及公主,這是沒把我們放在眼里吧?”
溫馨提示:按 回車[Enter]鍵 返回書目,按 ←鍵 返回上一頁, 按 →鍵 進入下一頁,加入書簽方便您下次繼續(xù)閱讀。